夜色已深。元颂看了会儿账本，后背丝丝泛冷，差下人服侍他洗了个热水澡。

梳洗更衣完毕，他仍觉胸口空得慌，却又弄不清何处不舒坦。他叫人灭了屋里几盏灯，只留下一根粗蜡和些许小油盏维持光亮。

“太太——”伶乔的软布鞋踏过门槛，元颂收了面前账簿，方擡眼便是一愣。

伶乔不知何时褪去女子打扮，头上银钗也去了，盘发重新束成三绺别在耳后，露出光亮的额头和太阳穴。衣服也不再是婀娜粉袄，换作青绿的长衫。脸上的胭脂口红不见了，烛火掩映下，更显出立体深邃的骨相。

“太太？”伶乔见元颂痴愣着，开口问他。

元颂看她这模样看愣了，才回过神慌忙收起账本：“这幺晚了，还以为你回房睡下了。”

伶乔摇摇头。她这会儿不再掐着嗓子，尽管声音仍然纤细绵长：“伶乔身上燥热，躺下也是面对着墙壁干瞪眼。想着太太睡得晚，就来瞧瞧太太。”

元颂拍拍床铺让她坐到自己身边，心想今儿好生奇怪。怎的伶乔身上燥了，自己反而直发虚汗。

伶乔贴着元颂的身，从他手里接过账本一页页翻看。

她今夜不似寻常甜暖温香，身上直直只有一股蒸腾的热气。

“你看得懂账册？”元颂问她。

伶乔摇头：“瞧着数字脑子就发昏。再多看两眼，便可睡了。”

元颂抚着她的背，指着册上两排：“这是店里的出入帐。这些日子从两淮上来许多米贩，价低米新，我便叫人全买下来，和去年佃农收上来的陈米一同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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