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社坐落在江城西边旧街的一栋砖瓦楼中，楼下是成堆旧报与发黄钢版的气味，楼上则传来咔哒咔哒的打字声，像不间断的雨点，砸进人的心。

秦如烟穿着一身旧布旗袍，抱着笔记本，站在报社门外犹豫了良久。沈骁远的信还夹在她掌心，墨迹微干，却带着奇异的温度。

她终于推门进去。

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，是一位年轻女子伏在打字机前。她扎着麻花辫，穿着略宽的灰色毛线衫，眼神专注，敲键时像在弹钢琴。

「找谁？」女子擡眼，声音清亮如湖水碰石。

「我……我是沈主编让我来的。」如烟微微弯身递出信。

女子接过，瞥了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，却没有意外，只淡淡一笑：「你就是那天诗会上的人。」

她站起来伸出手：「我叫顾远芝，是这里的打字员，也是兼夜校的学生。沈主编叫我带你熟悉。」

这声音不急不缓，如烟听得出她话语中的稳定，像久经尘世的柔光，不刺眼，但也不退缩。

「妳也写东西？」如烟问。

远芝笑了：「偶尔。可报纸上从没我的名字。这里女人的笔，写得再好，也多数只签三个字：佚名氏。」

那一刻，如烟忽然明白，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沈骁远的谁——而是一种静静燃烧着的火种，在没有掌声与关注的地方，咬牙写字、撑起一点自尊。

这与她何其相似。

她们一起穿过编辑部，一边熟悉版面、一边观察记者们的吵闹与奔忙。远芝不时低声对她讲些实用规则，比如：「拿咖啡时别多说话，笔误不能退版，沈主编最讨厌用成语凑字数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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