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雾的午后，黑色渐渐暗下来。家人都去准备晚餐了。

考藤老人将门关上，丝毫不留痕迹。脚掌贴着阶梯边缘，避开木板中段可能发出的声响。楼下空气比房间冷，没有开灯，只有落地窗外一盏自动感应的院灯，把墙角的风信子影子拉得长长。那影子微微摇晃，如他近来不稳的血压读数。

走廊尽头传来时钟的滴答声。他把手伸进外套内层，指尖碰到烟盒边缘，有点湿，是掌心的汗。心跳有些快，像犯错后等待揭穿的小孩。他们正在为他准备晚餐，可说是准备，为了他一个人做饭其实很麻烦，所以主要是讨论着像他这样的「病患」该吃什幺、喝什幺，然后等待着外送到来。

这段期间没人管他，考藤老人就坐在门廊，让自己被隔壁家孩子的声音包围。他眼前的矮墙遮住了孩子们，只听到笑声。

「整个家的活力都背对着我走远了啊。」他往后依靠，尽可能把疲惫掩饰成放松。

这些天家里的气氛使他感到紧张，因为他知道促成种种压力的就是自己日渐频繁的咳嗽声。妻子、儿子、女儿轮番提起「那张处方」，语调平静却坚决。他坐在餐桌那侧，总点头，偶尔微笑，但很少真的听进去。他知道他们说的是「活着」，但听起来像是在讲某种程序。

他带的东西不多。三支烟，几颗安眠药，还有手背上皮肤干裂的一道道细纹。「时间过得真慢，去厨房再偷吃一个布丁吗？」老人考虑了一阵子以后，决定把一只烟放到嘴里。如果现在点火的话，全部的人都会像情境喜剧那样围起来一人一句要他注意身体。于是他没有点燃，只是含着。烟草的苦味慢慢透过纸纤渗进舌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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